英语哥第三次让我买啤酒，没成功。于是，一边继续热情地招呼我吃咸鱼一边问：“你看，我们这岛上蚊子可多了，是不是很多蚊子在咬你？”

“是啊，这蚊子太凶了，根本不怕人，你打它都不走，感觉是死，都要在死前吸上一口血。”我边挠大腿边回答。

“只要你吃了咸鱼，蚊子就不咬你了？”

“咸鱼还有这样的功效？”

“当然，这是我们这里独门秘方。”英语哥眨了眨眼睛，笑眯眯地说。

忍着恶心，吃下了半条咸鱼。蚊子却没有像英语哥说的那样，不再咬我，果然是个坑。“再试试青菜吧！”主人家将咸鱼隔壁的一碟青菜，往我面前推了推。

青菜看上去干巴巴的，没有一点油花。夹了一筷子吃下，味道苦涩，叶子还有点刮嘴，不是普通青菜那种香甜爽口的味道。

我转头看了一眼之前买啤酒的小姑娘，安静地坐在一旁，小口地嚼着青菜，并没有挑食的样子，可见是已经习惯了。

细细看了一下菜品，这是在中国南部地区比较常见的一种菜。小时候，这种菜在我们老家被称为“猪菜”。也有文雅一点的叫法—— 抽筋菜，意思是这种菜不能多吃，不然人会抽筋。一般只有村里比较穷的人家才吃，家境相对好一点，多半用来砍碎了喂猪，故名“猪菜”。

采摘这种菜时，从它根部断裂的截面上，会分泌一种乳白色的碱性汁液。这种粘稠汁液味涩，微微带有苦味，一旦沾到衣服上，很难清洗。风干后会变黑色，就像嚼过的口香糖，牢牢沾在衣服上，相当讨厌。

不知是不是这种乳白色汁液的缘故，这种菜煮出来，菜叶边硬蹦蹦，口感涩涩的，让人很难有食欲。儿时看到家里采摘来喂猪，竟可怜起那头黑猪来，觉得它怪可怜的，被人强迫吃这么难吃的菜。

对猪菜改观是在八十年代。改革开放后，老家原本只有两家国营茶楼的乡圩集市，突然间开了好几家私人经营的饭馆。

旧茶楼基本只开早市，主要出售猪肉馅大茶包和云吞。私人饭馆的菜品要丰富许多，有蛋糕蛋挞、钵仔糕、芝麻饼、豆汁陈皮蒸排骨、姜葱焗猪肝、腊肉炒荷兰豆和白灼猪粉肠等，让人一想起就禁不住吞口水。

除了菜品增多，饭馆还对本地人特别喜欢的大茶包进行了改良，将猪肉馅加蜜汁处理后，还放入了角蛋调味。经济发展带来的饮食品味提升，让我一度对老家的美食念念不忘。

作为商业餐馆，食材比普通百姓家买的高档也正常。但偏偏有一个菜，一般认为穷人家才吃的抵挡货色，在新开的私人饭馆里居然有出售——炒猪菜。

适逢爷爷回老家，他带着我去集市喝早茶。我们的喝早茶， 其实和“茶”不沾边，就是吃吃吃。爷爷还赶时髦，特意点了一碟炒猪菜挪到我面前，我脑海里却浮现出了家里那头大黑猪。

爷爷好像看透了我，笑眯眯地说，“先别发愁，试一口再说。”因为担心惹爷爷不高兴，明天他就不带我到圩里喝早茶，只好勉为其难地用筷子选了一根最小的送到嘴里，闭上眼睛准备当药吃。一咬，居然没有苦涩味，猪菜变得香滑可口，菜叶子滑溜溜的，口感爽脆。

这种强烈的反差，让彼时年龄很小的我印象深刻。回家后，央求母亲炒猪菜给我吃，老妈极不情愿地做了一盘。我满怀期待地吃了一大口，浓烈的苦涩味让我立刻把满口的菜吐了出来。

关于猪菜的疑问，是在很久之后，父亲帮我解开的。“这猪菜，碱性，带有苦涩味的汁液，没有油水，硬脆。在很穷的时候，大家肉吃得少，油很珍贵，煮菜的时候，舍不得放太多，味道自然苦涩难吃，只能用来喂猪。”老爸一边喝着本地白酒一边解释。

“现在大多数人家日子好过了，炒菜舍得放油，只要有足够的油，猪菜原本的苦涩味就会被中和。而且碱性重的菜，本身比较硬，口感爽脆，这正符合大家生活品质提高后，所追求的口感潮流。”父亲继续说。

也正是这个原因，猪菜才从原来最不受待见的喂牲口地位，摇身变成了最受欢迎的高档菜。因为它的爽脆口感，是其它大部分蔬菜所不具有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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